冷吃橙

夜奔在德令哈

        我百无聊赖的看向空港之外的那一片无边无垠的草滩，恍忽间恰觉身在西北苍茫的草原腹地，只有寒星孤月相伴，万籁沉寂。
        机场航站楼里的电子女声又一次响起，我终于疲于奢求在机械而冷淡的语调中寻找一丝解脱的释然。从杭州飞往北京的航班已延误了三个小时，我们仍然没有找到一处下榻的酒店，只好背起行囊坐上机场大巴，踏上又一番舟车劳顿的跋涉。我坐在人满为患的狭小车厢，旅客们像罐头中腌渍的咸鱼，一个个东倒西歪，鼾声如雷。我隔着车窗看见天色黯澹，天地间默念着一首冗长无声的诗，仿佛坠入漫无目的的流浪和遥遥无期的尽头。
        颠簸的车厢内弥漫着昏昏欲睡的集体流感，而我却意外的亢奋，颇有些“众人酒醉我独醒”的孤独。在脑海中，我仍在潜意识中描绘着那片郊外的荒草地。始料未及的是，我竟从未在花柳温婉的杭州遇见过这股边塞蛮荒的气质， 迫不及待地融入那片不经意邂逅的沧桑与萧瑟。
        黄昏的垂阳颤巍巍爬上机场塔台的玻璃幕墙，折射出一片碎金闪烁勾勒的黑色剪影镶嵌在波澜不惊的天幕。 西方泛赤金色的夕阳微醺而明艳，如同烈焰的洪流一泻千里。虽东方迟暮而夜色姗姗来迟。
        直至驶出华灯初上的繁华空港，才没有了光怪陆离的灯火璀璨。眼前的风景是一部出色的电影，不断剥落霓虹叠印的俗艳色彩，自然至美才能回归它本真的淳朴。郊外的天空辽旷，草滩上掀起泼墨般的层层绿浪，蜿蜒的公路如同旷野上的一道水银河，在光影交错间反射着剔透的镜面光泽。公路两侧茂盛的野草蓬蒿似走马灯般消逝于景深，如同在黑白胶片上快速倒带。傍晚倦鸟归巢仿佛这幅动态画面中唯一的定格镜头，还不等我的目光追寻它们的身影，倏忽间又湮灭在深不见底的积云中。
       流动着的画面并非沉寂无声。凛朔的风与车窗擦肩而过，摩擦出声声幽幽呜咽。我不禁想那草原上的良驹骏马长嘶高鸣，它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，永远都来不及捕捉它的残影逗留。原来啊，这杭城萧山外的风都生着野马的魂。
         苍穹之下，夜幕终于降临。夜空中的浮云如同海浪激起的泡沫 ，一颗颗辐射光芒的星辰在我头顶寂寞的燃烧，闪烁着悦目生辉的晶莹。远处的城镇已然酣睡，时间以胶着之态缓缓流逝，它静静地穿梭于钢筋水泥的丛林，世界已不在匆忙。
         我想起了海子的那一首诗：“草原的尽头我两手空空，悲痛时我握不住一颗泪珠。姐姐，今夜我在德令哈，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，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，德令哈，今夜是最后的___抒情。”我的巴士仍将驶向未知的终点站，我还是那个流离的过客，今夜的我在杭城夜奔，追随一场旅途中的传说，聆听一首江南域中的塞外牧歌；今夜过后，我将是那个徘徊的过客，我在无谓的远方夜奔，但我会用心铭记，那一夜的那片草滩曾是我心中的德令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