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吃橙

偌大的会客厅里烟雾缭绕，天花板上漂浮着一片阴翳的灰云。烟灰缸早已堆满烟屁，长椅上的男人兀自机械地抖动手中的香烟，烟灰纷纷扬扬洒落，在织锦地毯上形成一片点燃的金屑，而后瞬间熄灭。日暮西垂，他手中的的烟草在孤独的静静燃烧，整整一个小时，他只是单纯的点燃，燃烧，熄灭，却忘记吞吐烟雾。失去王耀消息的这3天，他的灵魂几乎沉静的激不起一丝波澜，娜塔莎跪在他身边哭的声带嘶哑，他恍若未闻。如今，连尼古丁也解救不了他。笼罩在阴影中的男人有些撑不住了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，当然，他不能让伊万这样堕落下去，毕竟为他做出决定的人正是自己。
 他暗自思忖着，伊万突然开口，声音因精神过度紧张而有些疲软，仿佛来自遥远地狱的呼唤，意识恍惚，神经衰弱。

“我现在明白了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明白了这种。。。。什么叫灵魂被背叛和抛弃的感觉。”

“呵呵，伊万你难得有这样的觉悟。说实话，毕竟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对自己的内心说谎，我们做不到彻底奴役心智，那不过是畏手畏脚的懦夫的表现。”

“我很抱歉，我知道。。。。你对娜塔莎。。。。。直到现在我才明白。”

“不，我想你不懂。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，我的付出便是注定的，我对她的爱， 本来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而不得不去爱的。”

“我想你比我做的要好得多，托里斯。”

“原谅我无法乐观期待，不过感谢你。也许一切都指向一个悲剧的收场。不，这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，也就不需要谢幕后的鲜花，也从未盼望着她的目光能为我凝滞。或许这才是舞台上人们所乐见的戏码。”

“这很悲伤。你一直这样孤独么，虽然有那么多女孩子愿意追随你。”

“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孤寂。有娜塔莎一个人就足够了。我深爱她如同信仰天主，就像我永远触不到山之巅的闪烁星辰，她将永远静候原地，我们无畏于生离死别。”

伊万沉默。

“伊万，你要独自去面对现实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你再清楚不过了。交火那一天，没有人见过王耀，已经三天了，庄园里活着的人都问过了，有必要的措施也用过了，你还是不愿意接受。”

“伊万，你已经不在是曾经那个放浪不羁的花花公子了。坐上布拉金斯基家族的宝座，你等于将永远与一些快意飞马的恣意生活告别，也将永远与常人的平凡感情无缘。我想你早就已经明确和规划好了余生的所有，却唯独没有准备好和王耀的相遇。这2年，伊万你变了太多，你变得柔软而脆弱，你无法招架突如其来的真挚的温暖。我很为你开心，尽管这不为家族所接受，我也仍愿意让你去发现自己生命中缺少的真谛。那无可代替。而现在，你听我说，你的行动，那一夜所发生的，你无法奢求他不会因恐惧而逃离。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，一场嬗变，我们强行将他平凡的人生轨迹拉扯进一条未知的路线，如两颗交叠轨道的行星，越想靠近对方，就越靠近毁灭的边缘。换位思考，这有何尝不是命运女神的捉弄与玩笑。”

“是不是。。。我所为他做的太少了?”

“爱一个人，我们却不一定有权利去参与他生命中的每一秒，直到永恒。如果还有幸相爱，那么就坚信并祈祷吧。”
 

长椅上的男人许久无语。他缓缓熄灭了香烟。

“不管怎样，我不会放弃，我相信他会回来的。”

“我尽力帮你。或许吧，他会回来的。”

阴影中的男人转身离去。

推开庄园大门，3日前的战火与硝烟早已随风而逝，用腐尸和血肉浇灌的沃土上一片生机盎然，惨遭血洗的布拉金斯基家族如今又浴血重生。一切风平浪静。仿佛新的时代即将来临。

然而罪恶是无法沉淀的。时间会将所有的罪责深深烙印进皮肉。他们将背负孽债永世纠缠，不清不休。

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。

这才是命运女神的真正惩罚。